文清臉色青白交錯，最後還是咬了咬牙，喝道：“全軍撤退！”

打了勝仗，燕國氣勢高昂，雖然前方依舊危機重重，這晚卻還是興高采烈地慶祝了一番，畢竟在這種情況下，能夠贏一場仗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。

“將軍英明啊！”副將臉色通紅地看著南宮烈，“老夫甘拜下風！戰神之名果然不是虛設，這等巧妙的兵法計策我們這些老東西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的，這次若不是將軍，我們恐怕就要打第一場敗仗了！”

南宮烈搖搖頭，“幾位老將軍不必如此誇讚，烈不過也是絞盡腦汁力圖能夠保住我大燕軍隊的榮耀而已，只是這並不是長久之計，兵法雖然重要，可對方的人數足以碾壓我們，文清若是惱羞成怒，大可派上所有的兵力來攻打我軍，到時候無論是何種計策都不過時螳臂當車杯水車薪罷了。”

南宮烈的話讓營帳內的副將們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愁容，他們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，只是暫時IDE勝利讓他們放松了一瞬間，可是現在卻是一點慶祝的心思都沒有了。

“將軍，我們是否要向陛下請旨支援呢？”一名副將猶豫著問。

南宮烈心中自然是不想這麽做的，陛下派他帶兵打仗，他卻要返回去求援，對於他而言簡直是一種羞辱，可是如今聯軍太過勢眾，根本無法強拼，否則一定會損失慘重。南宮烈暗暗嘆了口氣，“暫時也只能如此了。”

同副將們商議了一番明日的行動，南宮烈便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中，卻無法休息，一點困意都沒有。紀琛正好為他端來了飯菜，看到他扶額靠在桌邊，擔憂地走過去輕聲說道：“公子？”

南宮烈這才回過神來，“阿琛，你來了。”

“公子是有什麽心事？平日裏帳篷周圍的聲響你都能註意到，今日卻連我進了帳篷都沒有發覺。”紀琛皺著眉問南宮烈。

“不是什麽大事。”南宮烈閉上眼睛，“你別擔心，今天也累了一天，早點休息吧。”

“公子！”紀琛來了火氣，“如今我們征戰在外，你是整個大軍的主心骨，萬萬不能出一點差錯，否則北疆就守不住了！我擔心您，若是您有什麽不方便同別人說的話，大可以同我說，莫非公子不信任我嗎？”

“怎麽會。”南宮烈眼神溫和，“阿琛就如同我的家人，我自然是信任你的。”

看著紀琛期待的眼睛，南宮烈還是不忍心讓他失望，嘆了口氣說道：“阿琛，我只是心中有一股隱憂。”

“為了這場戰事嗎？”紀琛小心地說，“雖然目前情況對我們不利，可是總會有轉機的，當初公子跟隨王爺上戰場，經歷了無數絕境，不是都扛過來了嗎？”

“這次不同。”南宮烈搖搖頭，“大陸已經將近百年沒有發生過四國同時開戰的情況了，二十年前那場戰爭也不過是小試牛刀，沒有殃及百姓，可是你看這次，楚國和秦國幾乎派出了所有的兵力，明顯是下定決心要將我大燕滅國，南疆形勢不明，但是以秦楚兩國的性子，恐怕也會想辦法讓晉國派出所有兵力。”

“如此莫名的一場戰爭，緣由無人得知，竟平白讓我生出一種前路茫茫之感了。也許是這些年我的心已經變得軟弱了吧。”南宮烈嘆道。

“公子只是多了一份牽掛而已。”紀琛微微笑著，“從前公子總是冷冰冰的，盡管我二人一同留在燕國，你對我也總像是隔著一層東西，雖然信任，卻少了親密，公子不知道，當時許多人都在背地裏說公子就像個千年寒冰鑄成的人，不光面無表情，仿佛心中也根本沒有一絲感情。”

“陛下忌憚您，也少不了有這方面的原因，因為公子太冷情了，簡直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，我雖然嘴上不說，心中卻一直擔心公子會因為年少時遭逢的大變而改變了性情。所幸而後公子認識了十公主，整個人慢慢的變得不一樣了，會笑會生氣，嬉笑怒罵就像一個正常人，我當時就知道公子一定會和十公主產生很深的羈絆。”

“事實證明我的猜測是對的，公子對十公主越來越在意，漸漸地就把人放在了心上，知道你二人情投意合的時候我真是狠狠松了一口氣，想著這世上終於有一個人能讓公子如此在意，就像仙人落下了凡塵，變得有了人氣，讓人產生了親近之感。”

“有你說的那麽誇張？”南宮烈揚揚眉，感到有些好笑，“我怎麽不覺得？”

“因為公子已經陷了進去，對十公主情根深種啦！”紀琛笑嘻嘻地回答，“公子沒有發現你現在偶爾會很愛笑嗎？一般都是在想起十公主的時候，而且脾氣也變得好了不少，跟從前簡直是判若兩人。”

“公子從前為何會被稱為戰神呢？因為公子上陣殺敵絕對退縮手軟，有著一往無前的氣勢，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阻止你的決心，其實王爺和王妃一直很擔心你來著，只是從來不敢對你明說，因為哪有人活在世上是對任何事物都毫不在意的呢？公子未免太過冷酷了，現在公子心中有了牽掛，不管是十公主，寧王府，還是小公子，都是被公子放在心上的人。”

“正因為如此，公子在面對困境的時候才會產生軟弱的感情，這並不令人感到可恥，因為凡是人都會這樣，面對崎嶇的道路會擔心自己失敗，擔心再也見不到自己所愛之人，可是公子，紀琛從小就很崇拜您，也堅信您不會被這樣的困境所打倒，一定能夠想出辦法，拯救百姓於水火之中！”

南宮烈聽完久久不語，紀琛也安靜的在一旁為他布菜，半晌南宮烈才開口道：“你認為軟弱是正常的嗎？”

“人之常情罷了，只是公子從未感受過，所以才會覺得自己不正常。”紀琛輕聲道。

南宮烈緩緩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，“不知道什麽時候，阿琛也變成了會說教的小夫子了呢。”

紀琛眼睛彎彎的笑了幾下，“阿琛只是想為公子排憂解難，只要公子不倒下，阿琛就相信我們一定會贏！”

南宮烈開始拿起筷子吃飯，眼神也漸漸變得堅定，的確，軟弱不是罪過，他也是人，又怎會心硬如石？這場戰爭容不得他後退，每一個決斷也許都牽動著一國百姓的心，他也無需為了這種小事而煩惱，只有勝利才是他想要的結果！

另一頭的秦楚聯軍大帳中，文清氣的摔了不少杯子，東方禮在一旁冷冷淡淡的看著副將們安慰他，不發一語，這人自以為能夠大獲全勝，簡直是小看了南宮烈，大燕的戰神豈是他這樣只會紙上談兵之人可以對付的？

東方禮見文清顧不得自己，便趁所有人不註意悄悄離開了文清的帳篷，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中。

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侍衛見他回來了便讓下人端上了飯菜，一言不發地為他布菜，東方禮懶洋洋的坐在桌邊，眼中精光四射不知在想什麽，半晌侍衛低聲說道：“將軍，請用晚飯。”

東方禮點點頭開始吃飯，侍衛一直站在一旁服侍，在東方禮吃完之後又讓下人端了出去，東方禮忽然問道：“你覺得接下來文清會怎麽做？”

那侍衛楞了一下，恭敬回答：“屬下只不過是一介小小的侍衛，如何能猜得到秦國六皇子的心思。”

“膽子怎麽那麽小，”東方禮無奈地瞥了他一眼，“有什麽想法盡管說出來，這是命令。”

侍衛停頓了片刻，向了半晌才謹慎地開口：“那六皇子看上去似乎是個工於心計之人，可是畢竟缺少實戰的經驗，這次人多勢眾卻輸給了燕國，心中一定不忿，並且聯軍的人馬眾多，他更是有恃無恐，恐怕接下來會準備以兵力的優勢打壓燕國。”

“你說的沒錯，”東方禮讚同地點點頭，“以人數取勝是最不需要戰術的，可也是最簡單粗暴的，文清沒那個調兵遣將的本事，但是他有兵力，這就夠了。南宮烈縱然手段通天，也無法抵擋住幾十萬的秦楚大軍。”

東方禮眼中光芒明滅不定，不知道在想什麽，半晌才喃喃道：“我是否該賭一把？賭南宮烈可以想到解決的辦法，也賭臨安城內的太子殿下已經有了應對的計策？”

侍衛不說話，他頭腦並不算太聰明，跟在東方禮身邊大多數時候都是在看在聽在學，很少發表意見。

東方禮嘆道，“學成文武藝，賣與帝王家，原本我從軍就是想要做一個報效國家的將士，沒想到我的國主卻做出了同我的道義相悖的決定，忠義不能兩全，我又該怎麽做呢？”

那侍衛在一片寂靜中輕輕開口，“未必是忠義不能兩全，將軍忠心之人……應該是未來賢明的君主，而不是一個昏庸的帝王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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